第083章 往日事16(1/1)
请安装我们的看书APP
全网书籍最多,永久免费无广告!
第083章 往日事16
雨已经下了很久很久了, 似乎是上苍都在为这场殊死决斗而陨泣。
白溪延慢慢朝前走着,袍子已经被彻底打湿,分不清是水还是血, 只有行走时偶尔牵扯处的疼痛在告诉他, 他有多么狼狈。
臣昭说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最后把他的父亲留下了。
当白惑犹如失去生息的飞虫徒劳地摔在玉池之中时,他回头望了眼那不再清澈的池水, 意识到一件他们从未想过也不敢去想的事情。
臣昭的实力不输于四大家族的家主。
他明明可以将整座混沌城都收入囊中,却不知为何任由白家和孟家盘踞城中发展各自的势力这么多年——但无论因为什么,此夜过后, 城中都不会再有白家的一席之地了。
白溪延低低地笑了一声, 又牵动伤口, 咳嗽起来。
打斗声愈来愈近,他停在廊下的阴影中, 向打斗的方向投注视线,没有任何阻碍地, 直直落在春宴的身上, 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如今整个城主府都被火息笼罩, 白府刀妖们的身手已经不如平日训练时那般敏捷利落, 处处透着迟缓与滞涩。
因此,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场厮杀的结果。
如今的他虽然像只丧家犬一样从臣昭的手里逃走, 但他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若他现在出手, 还是能够保住几个人。
然而他只是立在廊下静静地看,一面疗伤, 等待干涸的妖丹重新涌出妖力, 一面观察春宴的动作,将她挥刀的习惯, 闪避的姿态牢牢地烙印在脑海。
她和李轻棠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又怎能让她们得偿所愿。
便是死,也得拉两个垫背的。
更何况,死的未必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冲刷了所有人对时间的感知,白溪延看到春宴最后一刀精准无误地插在敌方的心口处,随即擡脚往腹部利落一踹,对方朝后倒去,她的刀借着力道从躯体中拔.了出来。
至此,血海尸山,独她一个屹立在地狱光景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她的妖力不是不会枯竭,她也不是不会疲倦,只是她比任何人都要会忍。
从春汐潦草死去那时起,她就一直在忍。
忍啊忍啊,终于忍到了今天。
这样一场厮杀,正适合用来发泄。
她撑着刀,刀尖深深地嵌入泥土中,她微弯身子,低低地喘了口气,那垂落的手有些发颤。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影子朝着她快速逼近,几乎是眨眼之间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瞳孔骤缩,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举刀抵挡,对方像是没料到这种情况下她还有力气反抗,微微沈下眸子。
“白溪延。”春宴认出了他,勾了下唇角,眼神比他还冷,“所有心血毁于一旦的滋味不好受吧?”
白溪延竟也跟着笑了一下,手上用力,一点一点地压过去,突然开口:“春大人,你说,家族覆灭和心爱之人的死亡,哪个更令人难以忍受呢?”
春宴一怔,才刚收敛的暴虐杀意再次泛滥成灾。
这片刻的情绪起伏,对于等候多时的白溪延便是致命破绽。
他蓦地撤出左手,掌心于瞬间凝聚起一团黑雾,下一刻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捣向她的腹部,她猛地咳出一口血,往后踉跄几步。
黑雾钻入了她的体内。
“你的妖力快枯竭了吧?”
白溪延笑着说了这么一句,不再多话,调动起所有的妖力,灌注到锋利的刀刃上,裹挟着他无边的恨意和怒火,狠狠地朝她的脑袋劈下!
电光火石间,她横刀于头顶,正待催动附在刀身的咒文,忽而一道凄厉的喊叫声炸响在他们的耳畔。
“不要!——”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气息自身后传来,扑到他的背上。
白溪延没有回头,劈砍的动作不停,带着千钧力量重重与对方的弯刀相撞,却在下一刻刀身一斜,凝聚的力量如冲毁堤坝的洪水一泻千里,再难与春宴抗衡。
一把锋利的匕首插在了他的肩背上。
匕首本身并不致命,但他知道自己刚刚错失了多么好的机会。
白溪延慢慢回转身子,视线下移,落在那张苍白的脸上,那里正凝固着惊怔的神情,眼睛被撑得很大,湿润的唇瓣微微颤抖着,双手还维持着握住刀柄的姿势。
那是在止杀堂初遇的阮恩铃的脸,不是谢伶的脸。
“为什么……”
他低低地咳了一声,血色在他的视野中逐渐蔓延。
阮恩铃被他这句话惊醒,慌乱地往后逃,这一动作宛如火星,迸溅到他脑海里的引线上,点燃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赤着双眸,长臂一拽,将她扯了回来,手掌恶狠狠地掐住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一点点用力,青筋暴起。
“为什么要背叛我!”
他想不明白。
她不过一条贱命,千人骑万人枕,除了讨男人欢心以外什么都不会,是他给了她新的容貌和名字,教她认字,甚至想过慢慢培养她,让她终有一日能跳出后宅,真正有资格成为他的刀。
可是他的刀捅进了自己主人的身体里。
他一遍遍问着为什么,家族的溃败,父亲的死亡,谢伶的背叛,全都在此时撕扯着他的魂魄,曾经的谦谦君子,如今成了海上孤舟,即将被风暴掀翻。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滔天的怒火之下埋藏的是深深的恐惧。
他早就察觉到了身后有别人靠近。
可是他的本能接纳了那股熟悉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把她划到了“自己人”的范畴,永远谨慎小心的他,竟在那一刻连头也没回,似是笃定她不会伤害自己。
正是这个“下意识”令他感到恐惧。
阮恩铃被他扼断了呼吸,渐渐喘不上气来,脸色涨红,十根指甲在他的手背上抓挠,留下数道深刻的血痕,而他没有半分松开的意图。
“呃……啊……”
她喉咙里零星吐出几个短促的音节,模样颇为痛苦,眼珠也开始往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
若是曾经的谢伶,只怕早就放弃了挣扎,任他宰割,可现在她不想放弃,她才刚刚找到了哥哥,她向他许诺,说会尽快回去的。
就在阮恩铃快要陷入昏迷之际,脖子上的禁锢蓦地消失,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她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眼里翻腾起泪花。
也是此时,她的馀光瞥到旁边断裂的手臂,头皮一麻,喘着气往上望去,看见那白家大公子按着半截右臂,大笑起来。
春宴握着弯刀对准他的心口,眸子盛满戾气,冷声道:“心爱之人的死亡,是什么意思?”
白溪延弯起眼眸,语气缱绻得好似哄着人儿般,说道:“你若是杀了我,你的李姑娘也会死。”
见她难以抑制地流露出片刻的呆滞和无措,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她的致命伤口,用最温柔的话语化作尖刀狠狠地搅了进去。
“原来她没告诉你啊。”
-
三个时辰前。
李月参坐在窗边写着给兄长的信,原本顺畅的思绪,临到落笔时便总是觉得堵塞,短短几句话写了好半天,提笔凝思时笔尖的墨珠砸在了信纸上。
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把信收了起来,擡眸穿过重重雨幕,望向城主府的方向。
这次春宴又会受多少伤呢?
她为什么还不启动她在府中布下的阵法,是不忍吗?
除了前世她得知春宴失踪在褚山时,她的心再没有如此刻这般慌乱过。
忽而一道敲门声响起。
是白松带着萄红回来吗?
先前白松发现萄红不见了,她便猜到萄红应是去城主府了,白松听闻二话不说也要赶过去,她试着安抚他,说萄红并非莽撞之人,且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只要不正面对上白家父子,应该不会有事的。
其实他明白,李姑娘是怕他遇到危险。
因为他的弱小。
总是言听计从的白松头一次坚持自己的想法,定定说道:“我知道的,我只是放心不下。若是无事,我瞧一眼就好,不会给她添乱的,若是……若是出了事,我会后悔自己没有去找她。”
李月参本就担心萄红,见状便没再多说什么,又给了他许多法器,叮嘱他千万小心,能找到萄红最好,若是找不到,也不要把自己搭进去。
白松郑重点头,待他出了院门后,她心头更是沈上几分,挂念的人愈来愈多,她怎么都安不下心来。
此刻,李月参听到敲门声后,撑伞来到院门前,提声问了一句:“是白松吗?”
对方默了片刻,回答道:“李姑娘,是我,延季。”
话语被笼在雨幕里闷闷的,并不真切,但她还是听出来那确实是延季的声音。
打开门,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慢慢显露,只模样有些怪异,眼瞳幽深,透不尽一丝光。
李月参微微蹙眉,问道:“延大人怎的回来了,没有去城主府吗?”
延季拱手行了一礼,神情肃然,道:“在下正是从城主府飞奔回来的。先前大人将在下痛骂了一顿,还说若是在下再擅离职守,不顾您的安危,您要是被伤到了一根头发,在下都要拿这条命去抵。”
接着,不等她开口,他往前迈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然而在回来的途中,在下发现附近有不少鬼鬼祟祟的身影,便抓了一个人审问,果然问出是白家的刀妖。他们说白溪延要用您作为威胁春大人的手段,已经准备对您出手了,此处并不安全,请李姑娘随在下一同前往安全的地方!”
他越说越焦急,李月参的眉头却越蹙越紧,没有如他所想得那般立即应下,反而往后撤了一步,一字一句问道:“她说让你带我前往安全的地方?何处是安全的地方?”
“李姑娘到了便知。”延季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馀光朝四周扫了一圈,眉间阴影浓厚,“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李月参静静注视他片刻,他立在门槛外,像是强忍什么,忽而说道:“你不是延季,你是谁?”
延季神情一僵,道:“李姑娘是不信任在下吗?在下愿以咒起誓,若身份有假,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李月参摇摇头,道:“无须起誓,你的躯壳是延季,但意识早就为人所操纵,我问的是,操纵你的人是谁?”
他的脸上像是裂开了一条条的细缝,伪装的面具寸寸剥落,渐渐浮现诡异的神色。
“延季”直起脊背,转动了下脖颈,微笑着问道:“李姑娘是怎么发现的?”
她缓声道:“不会有地方比我这院子更安全,这一点春宴再明白不过。何况,她了解我,即便心里再不情愿,她也不会再把延季赶回来,你的借口太拙劣了。”
对方幽幽叹口气,用着延季的脸,违和感十足。
“李姑娘果然聪慧,既然被您发现了,那我也就省事了,请您随我走一趟吧。”
“你是谁的人?”
他绝不是白家的,白溪延要抓她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手段,也不会是孟家的,更不可能是臣昭。
对方露出笑来,眼中闪着诡谲的波光。
“杜家主,杜珩之。”
不想错过《月潮难消(重生)》更新?安装新天禧小说网专用APP,作者更新立即推送!终生免费,永无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