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一腔热血凉彻骨（1/1）

浓烈的药油味直冲鼻腔。·天￠禧¨暁/税?王′ +免¨费′越-黩·

陈顺利想动一下左肩，一股钻心的剧痛让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额头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别动。”

苏晴的声音响起，人已经到了床边，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汤。

陈顺利没看药，偏头看着自己被绷带裹得死死的左肩。

“老王头怎么讲？”

“骨头碎了七八块，有一块扎肉里了。他给正了骨，上了夹板。”苏晴用勺子搅着药汤，吹了吹，“能不能长好，以后还能不能使上劲，看天意。”

她把勺子递到他嘴边。

陈顺利没犹豫，就着她的手，一口气把那碗苦得掉渣的药汤灌了下去。

“枪呢？”

“收好了。狼尸在后院冻着。”苏晴放下碗，“何师傅已经把狼心取了，用雪镇着，说是保住了那股阳气。”

陈顺利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他试着攥了攥左拳，除了疼，手指头软得跟面条一样，使不上半点力气。

省城那个刘建国说他这庙太小。

现在看来，是他这尊佛，自己先要碎了。

“账，算清楚了？”他突然抬头问苏晴。

“算清楚了。”苏晴拿起床头的红皮账本，“你昏迷这两天，马经理想从账上支五十块，说给你买补品。_k?a.n?s_h`u,p¨u\.*c~o·m¨我没批。”

陈顺利没吭声。

“王二麻子他婆娘，说后厨猪油不够，要提前采买，报了二十块。我让她把空油罐子拿来，她拿不出来，钱我也没批。”

“行了。”陈顺利打断她，“你做得对。”

他主外，打江山。

她主内，守江山。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王二麻子压着嗓子的声音。

“顺哥，醒了？张家嫂子她们来了。”

“谁？”

“就是……这次进山，没回来的那几家的女人。她们在门口跪着呢。”

陈顺利眉头一拧，挣扎着想坐起来。苏晴赶紧上前扶住他，往他后腰塞了个枕头。

门推开，王二麻子领着三个女人和一个半大孩子进来。

三个女人都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脸上是风霜和死气。她们一进屋，看见床上的陈顺利，二话不说，“噗通”一声，齐刷刷跪了一地。

“陈老板！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给您磕头了！”

领头的女人是老张的婆娘，怀里还抱着个三四岁的娃。孩子冻得脸通红，被这阵仗吓得直往娘怀里缩。

“起来说话。”陈顺利开口，嗓子有点哑。

没人动。

张家嫂子从一个布袋里，哆哆嗦嗦地掏出十几个鸡蛋，双手举过头顶。!y￠o,u,p\i+n^b.o+o^k?.?c~o,m/

“陈老板，我们晓得您看不上这点东西。但这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所有家当了。您杀了那头狼王，是给我们男人报了仇！我们给您磕头，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说着，她真就往地上磕。

“咚！咚！咚！”

另外两个女人也跟着磕，屋里只剩下额头碰地面的闷响。

“够了！”陈顺利低喝一声，“东西拿回去。我杀狼，不是为了你们。”

磕头的动作停了。

张家嫂子抬起头，眼泪“唰”地就淌了下来。

“陈老板，我们晓得，我们男人是自个儿进山，怨不得别人。可他们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他们一走，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可咋活啊？”

“求求您，发发善心，收留我们吧！”另一个年轻点的女人哭喊起来，“我啥都能干！洗衣、做饭、劈柴、挑水！我不要工钱，您给口饭吃，让我娃活下去就行！”

“对！我们不要钱！只要一口饭！”

三个女人，带着孩子，跪在地上哭成一团。

这不是来感谢的。

这是来投靠的，拿命来投。

王二麻子和赵铁柱在门口看着，别过头，不忍心再瞧。

陈顺利看着她们，没说话。

收下，就是三家七八口人。这不是一笔小钱，是个无底洞。鸿运酒楼看着风光，家底多厚，只有他跟苏晴清楚。

不收，他陈顺利“为民除害”的名声，明天就得臭遍全县。

一个连孤儿寡母都不收的“英雄”。

“我们酒楼，不缺打杂的。”

一个清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满屋的哭声。

是苏晴。

她站了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本红皮账本。她走到三个女人面前，垂眼看着她们。

“你们的男人死了，我们很同情。但酒楼开门做生意，不是开善堂。每一粒米，每一文钱，都得记账。”

“想留下来，可以。”她翻开账本，“后厨洗碗，一个月十二块，管吃不管住。打杂，一个月十块。谁干？”

哭声戛然而止。

女人们都懵了，没想到站出来赶人的，是这个看起来最文静的女人。

“苏老师……”张家嫂子哀求地看着她，“我们……我们真不要钱，只要有口饭……”

“不要钱？”苏晴打断她，“孩子病了，看不看病？冬天冷了，买不买棉衣？你们住哪？睡大街？”

她每问一句，那三个女人的头就低一分。

“我管着酒楼的账，就不能让它成一笔烂账。今天收了你们，明天是不是全县没饭吃的都来门口跪着？”苏晴“啪”地合上账本，“我做不了这个主，你们也别为难陈老板。他伤得重，要静养。”

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屋子里的空气，冷得能冻死人。

陈顺利靠在床头，看着苏晴决绝的背影，一言不发。

他看见她拿着账本的那只手，在发抖。

“都留下吧。”

陈顺利终于开口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

苏晴猛地回头，眼里全是难以置信。

“后院不是有两间空柴房吗？收拾出来，给她们住。”陈顺利看着那三个已经傻掉的女人，“工钱，就按苏老师刚才说的算。每个月，从工钱里扣两块房钱，一块饭钱。”

“我陈顺利这儿，不养闲人，也不养奴才。”

他把视线转向苏晴，那眼神里，有种让她心头发颤的东西。

“去账房，给她们每家预支三个月的工钱。让她们先去扯身布，买点米。”

“另外，”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把后院西边那间最好的客房，打扫出来。从今天起，何师傅住那儿。”

“再去找个机灵点的穷小子，十岁上下，没爹没娘最好。”

陈顺利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里。

“何师傅这身本事，不能断了香火。”

“何家儿子不想子随父业，那咱就得给他找个传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