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1/1）

新年

冷静下来，于冰青一对比，发现自己准备的礼物有点拿不出手。

她前几天去瑜伽，顺便给杨昱白拿了一条皮带，虽然也是个品牌货，但总感觉没多少心意在里面。

她想了想，还是把准备好的礼品盒拿出来，有总比没有强，不拿出来，显得她更没有诚意。

杨昱白不知道于冰青什么时候给他准备了礼物。

打开一看，是一条腰带，款式符合他的习惯，价格比他平时最喜欢的那条贵一些。

他很满意。

杨昱白恨不得当场换条西裤，系上给于冰青看一下，被于冰青拦住了。

于冰青：倒也不必这么配合。

两个人躺在“森林”里，于冰青完全没有睡意。

她不知道在这样的日子里，杨昱白会不会想起杨先生和曹女士。

但她突然想给杨昱白讲讲于爸于妈。

她9岁之前，像每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生活平凡而幸福。

每天需要忧愁的事情，大概就是回家需要先写完作业才能出去疯玩，以及担心晚餐又出现她不喜欢吃的菜。

于爸于妈只有她一个女儿，对于冰青也是百般宠爱，十分关心，每天体贴地照顾着她的饮食起居。

她印象里，爸爸虽然工作很忙，但每个周末都会抽时间带着她和妈妈出去玩。

有时候去公园，有时候去外婆家，偶尔看电影或者去游乐场。

那个时候的游乐场和现在的儿童乐园都没法比。

几台老旧的碰碰车，就是她快乐的源泉。

偶尔还能坐一坐转盘风车，或者旋转木马。

像现在那种大摆锤之类的项目，那个时候是没有的。

摩天轮都是个稀罕玩意。

她每次坐的时候，都很兴奋，在高高的空中往下看，那个视角让她觉得很新奇。

妈妈有些恐高，每次都是爸爸带着她坐。

摩天轮运行到最高处，她在等待的人群中找到妈妈，妈妈会笑着看着她。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可能一切都会继续下去。

九岁那年的寒假，于冰青出门和同学玩，在外面疯跑了一下午，甚至错过了晚饭时间。

她有些担心回家会被妈妈念叨，虽然爸爸妈妈一般也舍不得真的打她，但唠叨几句总是躲不过的。

她拉开房门，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顿时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她反应过来不对，老师上课讲过的，一氧化碳会让人中毒。

她回忆了一下老师讲的，让房门开着，把窗户也都拉开，在门口的水盆里打湿毛巾，捂住口鼻继续往里面走。

爸爸妈妈都躺在炕上，怎么叫也叫不醒。

她颤抖着跑出屋，去敲隔壁邻居的门。

于爸于妈再也没有醒过来，在那个冬日的下午，永远地睡了过去。

于冰青最不能接受的，不只是于爸于妈的离世，她还总是忍不住想，如果那天，她没有贪玩，早早回家，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是不是还来得及救下爸妈。

她最不能原谅的是她自己。

外婆和小姨劝解她，说这不能怪她，这就是个意外，没有办法预知的意外。

可是很多年，她都不能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这不怪她。

跟自己和解真的很难。

杨昱白听完，拉过于冰青，抱了抱她。

他突然觉得，不知道是像于冰青这样，拥有过幸福的家庭，再陡然失去更痛苦。

还是像他一样爸妈虽然还活着，但从来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爱更痛苦一些。

他还是希望他们能活着吧，哪怕不爱他。

哪怕像陌生人一样生活，他也还是希望他们能各自安好，生活在世间。

他突然感到一种释怀，一种真正的解脱，不重要了，父母是否爱他，真的都不重要了。

此刻，抱在怀里的人才是他该好好珍惜，好好对待的家人。

两个人不知道聊到几点，睡了过去。

再醒来，新的一年开始了。

奶奶自己煮了一点冰箱里提前包好的饺子，没有喊他们起床。

于冰青起床后给奶奶拜年，奶奶随手塞给她一个厚厚的红包。

她看了看杨昱白，杨昱白也上前给奶奶拜年。

奶奶不知道又从哪摸出来一个差不多厚度的红包塞给了杨昱白，杨昱白嘴甜地谢过奶奶，拆开红包数起来。

于冰青：……

杨昱白数完自己的，比较满意，又顺手拿过于冰青的数了一遍。

数完不是很满意，于冰青的比她的多一点。

杨昱白嚷嚷着奶奶偏心。

奶奶笑着让他快去煮饺子，再不吃饭，都该吃午饭了。

于冰青拿出给奶奶买的羊绒衫。

奶奶穿上大小正合适，颜色看上去也很提气色。

于冰青看着也挺高兴，确实是一分钱一分货，没有白花钱。

羊绒衫轻薄又保暖，老年人穿着比较舒服。

之前外婆还在的时候，于冰青给外婆也买过，外婆也很喜欢。

养老院的工作人员分批放假，这两天人手充足，于冰青和杨昱白下午开车去转了一圈，给留岗的工作人员发了红包。

于冰青看着杨昱白封的红包，金额大到让她稀奇。

怪不得工作人员春节期间留岗的积极性这么高，她总觉得和这个大红包也并非没有关系。

初二，杨昱白拉着于冰青去买好礼物，一起回小姨家。

春节前，小姨就给于冰青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带着奶奶和杨昱白，一起来家里过年。

小姨也是怕于冰青思念亲人。

于冰青解释了要去养老院过除夕之后，和小姨约定好初二带着杨昱白上门。

初二一早，杨昱白早早把于冰青叫起来，拉着她去超市又买了一堆礼物，要带去小姨家。

于冰青：也不用这么重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杨昱白的小姨家。

于冰青其实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些礼物，按照她的意思这些就够了。

可拗不过杨昱白，又买了不少。

到小姨家，安安开的门，难得正经喊了人，给他们拜年。

于冰青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塞给安安，杨昱白居然也掏出来一个红包，看上去比她的还要厚一些。

于冰青：……也不用这么全方位碾压她，她真没有不上心。

杨昱白想帮小姨一起做菜，被小姨撵出厨房，喊小姨夫招待他。

把于冰青拉进厨房，让她帮忙打下手。

于冰青刚削完笋皮，小姨就开始了新年第一次催生活动。

于冰青头疼，她还以为小姨想要说什么，原来是这个事。

“嗯嗯啊啊”半天，好不容易把小姨糊弄过去，暂时放过了她。

吃完时，小姨也给于冰青和杨昱白每人塞了红包。

于冰青想让小姨安心，就收下了。

捏了捏厚度，感觉和她给安安的红包差不多厚。

杨昱白本来想推拒，看于冰青收下了，也谢过小姨，大方收下。

春节假期的后几天，于冰青和杨昱白都呆在杨家，时不时会有亲戚或者奶奶之前的学生上门拜访。

于冰青尽量当个尽职的花瓶，只微笑少说话，或者去厨房帮杨昱白做饭，尽量少接触客人。

留下吃饭的客人不多，不然于冰青都怀疑她整个假期要长在厨房。

杨昱白更是当了好几天的厨师。

就算家里没有客人留下吃饭，杨昱白也会精心准备好饭菜。

于冰青怀疑，如果哪天杨昱白失业了，去当个厨师也能干得不错。

而且他是真的很喜欢做饭，一点都不觉得做饭无聊。

是于冰青不太能体会得到的乐趣。

如果家里没有客人，杨昱白看于冰青不大愿意在厨房帮忙，一般就会让她去客厅陪奶奶，或者自己干点什么感兴趣的事，不勉强她留在厨房。

于冰青也不跟他客气，很听劝，一般都会放下手里的活，老老实实走开。

假期结束，于冰青感觉自己又胖了一圈，上称一称，果然。

谁让她好吃懒做，她不长肉谁长肉。

拉着杨昱白也上称称了称，于冰青忍不住感叹年轻就是好。

整个假期杨昱白也一直在胡吃海塞，但他完全没增重。

也没看到他有什么高强度的健身活动，貌似最大强度的运动就是做饭。

做饭还减肥？

于冰青不信，肯定是年轻新陈代谢比较快，热量消耗得多吧？

于冰青感觉自己过完这个年，多少有点年龄焦虑。

之前还能骗骗自己，说自己是二十多岁，现在三十周岁的生日也过完了，说不好听的，她的人生已经不可阻挡地奔向四十大关了。

虽然杨昱白只比她年轻两岁，但于冰青就是觉得自己比他老一些。

算上重生前多活的那一年，她其实已经三十一岁了，比现在大家看到的还年长一岁。

她也没想到，上一世都没有产生过的年龄焦虑，会在这一世重过三十岁时，找上门来。

具体焦虑些什么，她也说不清，就是隐隐觉得时不我待，好像几十年弹指一挥间。

再一眨眼，可能她就老了。

她会害怕老了之后，回顾这一生，没有过上她自己想过的生活。

她也会害怕，到时候仍然孑然一身，发现这一辈子庸庸碌碌了无生趣。

这种隐隐的担忧，又无法跟别人述说，说什么？

说她怕老，说她怕死？

奶奶都不怕，奚奶奶都不怕，她有什么脸面好说这些？

在老人们眼中，她应该正值壮年，正处在人生的好时候吧！

毕竟和老人们相比，她才是那个年轻充满活力，有朝气的人。

于冰青压下心头的不安。

先去奚奶奶的房间看她。

一个假期没见，奚奶奶精神头很足，整个人容光焕发。

于冰青一问，果然，奚奶奶的侄子侄女来看她了。

奚奶奶虽然平时嘴上不说，其实还是会寂寞的吧，还是会想念家人的吧。

养老院回家过年的老人们陆续回来了一部分，还有一些仍然留在家里，要等过完十五再回来。

养老院又热闹起来。

整个北城也恢覆了正常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