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 剖心迹04(二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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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2章 剖心迹04(二更)
那场小小的争论过后, 春宴有小半个月没与李月参见面。
一则亓家的混战到了关键时刻,亓明怜催得紧,她有大半时间都在外奔波, 二则她知道自己突然的失控吓住了李姑娘, 留下那番话之后她便克制着自己不去见李姑娘,只有这样才能让翻涌的情绪回归平静。
虽然,她得了空回到莲城时, 还是会忍不住跑到李姑娘的院落外面,靠着门仰头看一晚上的月亮。
这段时日,亓明怜势如破竹, 依靠手底下的金刀和影妖, 以及李月泓及时的助力, 将雁城吞入腹中,这场妖族混战终于停歇下来, 只馀一小部分还在不甘心地到处蹦跶,但已然翻不出什么浪花。
春宴带着影妖们破开雁城城门, 闯入亓明烽的府邸那晚, 明月高悬, 皎洁的光辉洒落世间, 将亓府里的斑斑血迹映照得格外惊心悲凉。
亓府里到处是逃窜的人影, 哀嚎声怒骂声求饶声斥责声此起彼伏, 浓郁的血腥混杂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府里的每一个人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绝望的目光随处可见。
春宴派了手下去清理还在反抗的刀妖, 自己则站在廊桥上, 抱着胸眉眼冷淡地注视着府里发生的一切,心中如一摊死水不起波澜。
在这些仓皇躲藏的人中, 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下人白松。
白松是个不太机灵的,很快便被影妖找到,为了省些事,影妖直接挑断他的手筋和脚筋,把他扔进了亓府的暗牢里。
那暗牢本是关押叛主的小妖的,如今里面塞满了忠心耿耿不肯向亓明怜臣服的刀妖贱奴。
自始至终,春宴都冷冷地看着白松被抓,没有开口制止,白松也如她那般,一言不发,不哭嚎也不求饶,只有在被挑断筋脉时才狠狠地抽搐一下,其馀时间就像个失去主人的木偶,毫无反应。
没想到她竟然在一个下人的身上看到了点“骨气”,亓明烽养的那群刀妖里可有不少见势不对立刻叛变,将刀尖捅向自己同伴腹中的呢。
也不知过了多久,黏腻浓稠的血块被一一清理干净,空气里令人作呕的味道也随着晨雾一起散去。
春宴挥了挥手,似乎将耳畔嗡嗡作响的尖利哭喊也一并抹去了,整个亓府只有亓明怜的人动作利落地收拾残局,冉冉升起的太阳也不能将笼罩着亓府的沈默驱散。
寒意是从心里滋生出来的。
但这一切都不能影响到春宴,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放了信号,等亓明怜进府接管兄长的府邸。
接下来无论是安抚笼络,还是赶尽杀绝,都不是需要她操心的事了,在其位谋其政,亓家易主也轮不到她来指手画脚,剩下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让李姑娘对她起疑心,从她的身边逃走。
念至此,她眯了眯双眸,眼里寒光乍现。
亓明怜吞下了雁城,自然有许多事要忙,一时之间顾不上春宴,春宴则乐得自在,处理好府中之事后马不停蹄地回到了莲城,趁着这个机会打破了与李姑娘之间那争论过后残留的微妙局面,挂在面容上的又是一副清澈无害的笑容。
李月参确实对她生了疑,但先前被她那番话说软了心,又冷静了这些时日,前世里用无措的语气说着“走向您,又怕您闭上眼背过身,奴婢不知所措”的春宴,与这一世用哀求的口吻说着“能不能不要失望,不要……抛弃奴婢,不然奴婢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的春宴,二者渐渐在她脑海里重叠,她终是叹了口气。
或许,春宴经历的磨难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多,还要惨烈,以至于她伸向她的手,被她当作了溺水之人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其中所含的情绪太过饱满也太过激烈,才使得春宴的性子逐渐偏执起来,偶尔让她心悸一瞬。
但也正因如此,她不会抛弃春宴的,她要在春宴走上那条无法回头的路之前,拉住她,不让她做出悔恨一生的事情。
没想到清清淡淡度过这七十多年,世上还有令她如此放不下的一个人。
罢了罢了,终归还是怜惜多一些的。
是以,她便遂了春宴的意不再提那日的争论,默契地将这页纸翻过,依旧是温声问道:“奔波这些日子,好容易才得了闲,怎么不好好睡一觉,反倒跑我这儿来了?”
听出她话里的关切,春宴眼眸弯弯,笑着说:“奴婢这段时间造了太多的杀孽,独自睡下时总觉得阴风阵阵脊背发寒,便想着在姑娘这讨个枕头,不知姑娘可还愿意?”
“这也没什么不愿的,我叫婢女将偏房里的床褥被子等收拾干净。”李月参垂眸望着书页上的娟秀小字,说道。
春宴凝视着她,也知不好逼迫太过,点头道:“那便谢谢李姑娘了。”
先前被春宴调过来的婢女手脚利落地将偏房的床铺整理好,又弓着身子安静地退了出去。
春宴许是真的有些累了,没有脱衣便躺了上去,窗外的日光斜斜,在床边打出一片容容春影,她将手臂横着盖在眼睛上,不言不语,似是坠入梦乡了。
李月参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动作轻柔地将帷幔放下,正准备转身离去时,一股不大不小的力气牵住她的衣袖,使她的步子滞涩了一下。
她回过头,春宴仍是遮着眼睛,只露出来的那两片嫣红唇瓣,微微张合,轻声说:“李姑娘,奴婢害怕。”
湿漉漉的嗓音,好像落着雨的竹林,又带着一点寂寥的仿徨。
李月参心下一动,想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来,对方察觉她的意图,忍不住用了劲,手背青筋凸起,按住衣袖一角的手指也发了白。
她轻叹一声,说道:“我就在你身边,只是你总得让我把门关上,外间亮,会闹着你。”
那手指颤了颤,让她想到了被坠落的雨滴砸得颤动的竹叶片。
随后,牵着她衣袖的手又慢慢地缩了回去,只是仍不放心般,别扭地挂在床边。
李月参走过去将房门关上,又将窗户落下,房间里立刻暗沈一片,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要努力看清什么,朝着床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
“唰”的一声。
木桌上安然摆放着的灯盏的烛芯上蓦地亮起一小簇火苗,投出昏黄色的光影。
紧接着那灯盏从桌面上歪歪扭扭地升起来,飘到李月参的身边,跟随着她的步伐,为她照亮前方的路。
及至床边,她伸手握住灯盏,又弯下腰将挂在床边的孤零零的小手牵住,温温柔柔地塞进了被窝中,哄着人儿一般说道:“睡吧,春宴。”
床帐里的春宴静静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思索。
李月参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叠在腹上,脑海里想着一些事。
前世里萄红是褚山一战之后的两个月被亓明烽带到亓府里的,她还记得初见时萄红的模样,睁大着眼,像惊惶的小鹿一般注视着这个陌生的地方,但又不想示了弱,于是紧紧抿着唇,试图将眼中朦朦的水雾给逼回去。
与安安静静垂首弓立的春宴完全不同。
因此,虽然她们有六七分的相似,但李月参从没在她们身上找寻彼此的影子,对她来说,春宴就是春宴,萄红就是萄红。
她记得她第一次因萄红被调.教得越来越像春宴而晃了神,于是向来平稳的心境起了涟漪,她问起萄红的过去,想着是否可以让萄红回到自己的家人身边。
但萄红说,她不记得了。
亓明烽从妖贩手里买下的是一张白纸,可以任人涂抹。
妖贩一般没这么大的本事,大概是将萄红卖给妖贩的背后之人不想让她回家。李月参直觉萄红那个被遗忘的家也不是什么好过活的地方,便叹了口气,再也没有询问。
因着这一层,李月参没有在重生之后立刻拜托兄长寻找萄红,使她免受一些不必要的苦楚。
那时距离前世萄红被带到府里还有十个月,萄红可能还没有落入妖贩手中,她又不知萄红一星半点的过往,想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只得让兄长多多注意着,一旦发现萄红就将她从妖贩手里买下来。
如今,萄红正在混沌城里被兄长的人手照顾着,想来性命无虞,倒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至于母亲珠闫……
一些往事自水面下浮起,纷乱覆杂,曾经觉得不合理之处都变成了重重谜团,母亲突然癫狂的那一夜至今历历在目,她可以回忆起母亲每一个眼神的变化,每一句凄厉的话语,也不断地为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仇恨心惊。
是什么样的隐瞒之事让一个甘愿被困在一方天地里的女人自深爱转为憎恨?
李月参闭着眼,手指在太阳穴突突直跳的一侧慢慢地慢慢地揉着,不知想了多久,忽而听到床上传来动静,她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清如泉水的眼睛。
烛光下,那眼睛好像将所有至纯至明的东西揉在一起填入其中,亮极,也美极,可即便如此,依旧盖不住里面自然流露的笑意。
“比美梦更美的是,一睁眼便见到梦中之人就在眼前。”
于是美梦成了真。
春宴半撑着身子,一手掀开帷幔,笑盈盈地望着李月参。
明明神情纯良得很,却让她想到了话本子里的祸国妖妃。
被这样热烈的目光注视着,李月参难得地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垂下眼睫,问道:“你一般怎么处理亓明烽府里的下人妖仆?”这突转的话题之下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慌乱。
春宴仍盯着她,顺着她的话说:“不听话的扔去暗牢,听话的则交给婢冠去调.教。李姑娘是有什么需要奴婢去做的吗?”
“你见到过白松吗,他如今在何处?”
那个亓府里,她在意的人不多,左不过一个春宴,一个白松。
春宴说得没错,她对那种仍保有一丝天真善良的小妖怀着一份恻隐之心,希望他们能过得好一些。
没料到李姑娘会专门问起白松,春宴的笑容淡了一些,被衣袖遮掩的手指抽紧,一股烦闷之意哽在胸口,甚至在那一刻生起“早知道就该在白松被抓时让他毙命于刀下”的阴狠念头。
“那会府里太乱,没见着他呢。”春宴眨了眨眼,微笑道,“李姑娘为何这么问,他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您非常在意的吗?”
李月参想起前世里,面对喝醉了开始发疯的亓明烽,白松没有迟疑地上前试图挡在她的面前,对上那道剑光,便轻轻地叹息。
“是有些在意,如若他还活着,我身边还缺个负责跑腿打杂的小妖,如若他死了……我想拜托你好好安葬他,不要让他暴尸荒野。”
春宴的眼尾又不知不觉笼上一层云雾般的红,手指紧握成拳,骨节咯吱作响,胸口猛地起伏* 了一下,压制住那如潮水一样涨上来的嫉妒,不让自己再次失控。
为什么,李姑娘,您想怎么安置他都行为什么偏偏是做您身边的妖仆?您看到顺眼的,合心意的都会要过来放在身边是吗?
就在李月参快发现春宴的异样之时,哗啦一下,房间里唯一的烛光熄灭。
在骤然将近的黑暗中,李月参听到春宴含着笑的声音幽幽响起:
“既然是李姑娘的请求,奴婢岂敢推拒,只是奴婢也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李姑娘可以满足奴婢。”
“……什么?”
“给奴婢一天的时间,在这一天里您要一直在我的身边,只能看着我,想着我,不能挂念任何人,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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