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1）

五个时辰后。

小脸通红，气血翻腾的小雀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见到顾长安正闭目养神，这才心安。

“疼吗？”顾长安睁开星目，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少女的额头。

小雀儿狠狠地摇头，坚声似铁，神色倔强，“一点都不疼。”

这种违心话，她说得十分熟稔，小女孩并不想让顾长安为他劳神，她可是要做这座天下最顶尖的女侠……

“小雀儿。”顾长安神色温柔，笑容和煦，“好好修行，早日出村入世，去外面的大好江湖，搅动风云，让萧绾绾这个名字响彻山上山下。”

小雀儿的全名，萧绾绾。

“嗯。”小雀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扳着指头，神色兴奋，“第一件事，为长安哥哥找神医，治疗寒毒。第二件事，与长安哥哥游古城，看烟花，吃糖葫芦。第三件事，走遍天下，给长安哥哥找个水灵灵的小媳妇，让嫂子生几个大胖小子。”

少女一口一个长安哥哥，对他的感情极重，自打她懂事以来，事事以顾长安为先，从未为自己考虑过。

“其实啊，雀儿也不喜欢修炼，太累了，太痛了……”

少女趴在棉被上，竟是睡着了，口中含糊不清，嘴角挂着一道清亮晶莹的涎水，憨态可掬。

“这小妮子，一点都不懂事，你莫见怪。”村长萧天河抱着木桶走了进来，对着顾长安说道，神色之中，似乎掺杂着几分敬畏。

顾长安眼神之中，露出一抹埋藏许久的狐疑，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怎么会呢。”

萧天河放下木桶，然后抱着熟睡的小孙女，去了一间更为简陋的石屋，那是他与小雀儿的居所。

三人并不住在一间石屋，萧天河住的屋子，大门半坏，屋瓦残缺，得亏是凛冬，不然蚊虫鼠蚁便会兴风作浪。

顾长安心底一直有个疑惑。

这村长爷爷为何对他这般好，好到有一次因为小雀儿跟他顶嘴，破天荒地揍了小雀儿一顿，好到有时候，言语之间，带着几分尊敬讨好的味道。

打他记事以来，萧天河待他如亲孙子，更胜于小雀儿，为此引来小雀儿的抗议和旁人的风言风语。

后来，小雀儿懂事了，萧天河依旧会告诫她，让她不要去惊扰顾长安。

小雀儿的父母又在何方？

当年，村长又是如何将我带回江村的，按照村规，村长显然过了外出试炼的年纪，禁足于村……

一个个疑团，宛如杂草，顷刻蔓生，让顾长安不禁烦闷至极。

萧天河似乎戴了一张神秘的面具，掩盖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辛。

而且，他对于自己的身世来历讳莫如深，每每问起时，总是吞吞吐吐，语焉不详。

他顾长安，父母双亡，死于一场波及甚广的瘟疫，萧天河途经，于心不忍，便将他抱了回来，冒着村人的诸多非议，抚养至今。

既然是瘟疫，那为何自己未死，反而体内蛰伏着霸道狂烈的寒毒，一旦发作，便如摧心剖肝，摘胆剜心，简直苦不堪言。

解释不通。

顾长安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心血来潮之下，无比渴望真相的到来。

但，他活了十四年，有时候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萧天河守口如瓶，不愿道破真相，那他何必要去为难他呢。

还有几个月，一死了之，让他娘的秘密和我一同见阎王爷去吧。

夜渐深，雪渐止。

顾长安透过修缮过无数次，但又始终破破烂烂的窗棂，看着沉寂无边的黑暗，不禁眉头紧蹙。

一到黑夜，江村就不太平，邪祟作乱，凶兽出没，诡谲而危险。

天黑莫出门，出门仙不救。

这句流传不知多少年的祖训，足以让垂髫止啼，壮士心惊。

夜深人静，不详之兆复苏而来，各种妖物鬼魅兴风作浪，唯有老老实实待在屋子里头，才能安然无恙。

屋外，几尺积雪，朦胧月光倾洒而下，别有一番风味。

顾长安失眠了，迟迟未睡。

简陋的石屋中，一盏油灯摇曳着昏黄不定的光焰，随时可灭。

蓦地，几道尖厉凶戾的啸鸣响起，似可裂天，顾长安耳膜一阵刺痛，气血翻腾不休。

接着，山河震动，或清厉如龙，或低沉如雷的吼声此起彼伏，异常可怕。

然，江村中人皆紧闭门户，置若罔闻一般。

天一黑，江村周遭便有灰色雾霾翻涌，凶禽妖兽苏醒，各种不可名状的邪祟游走作怪。

无人敢出村。

十年前，一个村中一个不学无术的二流子，偏不信邪，大半夜跑了出去，说要逮个女鬼给大家开开眼界。

后来，那泼皮惨绝人寰的哀嚎响至天明，一张干巴巴的人皮和残损不堪的骨茬散落在地。

此后，再无一人敢违背祖训，夜中出行。

月色敛去，天地一片阴暗沉寂，压抑人心，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势头。

顾长安壮着胆子，起身下床，来到窗前，透过窗户缝隙隐约可见灰暗色彩，以及一道道可怖魔影。

死气弥漫，雾海浮沉。

天穹处，有双翊如云，铁爪犀利的不知名魔禽呼啸破空，盘旋于空。亦有血色蝙蝠嘶鸣振翅，音波乱心，勾魂夺魄一般。

至于远方的大地，有形体如岳，摄人心魄的巨兽横行，踩塌山地。

有迷迷糊糊，额刻图腾的阴物鬼鬼祟祟，于江村之外徘徊不前，似有觊觎之心，但又在惧怕着什么。

密密麻麻的毒虫过境，地面裂开，棺椁显现，从中爬出一道道白骨生物，带着腐臭呛鼻的味道。

“……”顾长安心跳得厉害，怔怔无言，以手掩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这是他第一次违背江村祖训，贸然观看外界的动静。

江村乃一蛮夷之地，凶兽遍地，毒瘴密集，这一点他见怪不怪。

但，见证过黑夜的江村后，他发现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好不陌生。

一道恐怖无比的气息一瞬而来，顾长安颓然倒地，亡魂大冒，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躲进了被窝之中。

据说，江村是片禁忌之地，受到诅咒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