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陆拾柒章 夜幻（1/1）

爱尔葵醒来时，已经是13日的下午。他无心干任何事，落日映在窗边，斑驳树影伴着金光照到白底柔绫窗帘上，爱尔葵环视四周，房间换了，他的房间十分狭小，不过摆着一张双人床；一旁凌乱的被子里，杂乱地放着汐娅的新风衣。看着自己床头柜上的四张整洁且写满字的纸，他陷入了沉思。

第一张，仅维持了几天的合作关系破裂了，但罗宜想和他谈判一下。

第二张，西卡利亚不能等焚梵教进攻后再被动防御了，游流金决定要先发制人，偷袭目前属于焚梵教的百花苑县，14日就要开始围攻整个云玲谷市。

第三张，他那天遇到的是梦境之神惠金云，而他承受的力量就来源于妒火，其次，妒火的力量不足，承受不住惠金云使用的咒级（永恒咒+天道）和神力，爱尔葵引发了精神避险反应，确诊了严重的精神错乱。

“我没病。。。那个人明明就是妒火啊。”他继续翻着。

第四张，汐娅写的。她的字体很端正:

“照顾了你一上午，楚大夫说你下午就能醒，我先去‘劝架’了，你放心，附近的山区马上全归我们了。”

爱尔葵沉默了，局势太复杂，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处理。

出人意料的是，军事基地归了西卡利亚阵营，一百二十多万人，六十多万人是西卡利亚的，剩下都是时空管理局和擎徒教的支援部队。圣灵军和科德官方军队，禁卫军等都撤出去了，而寂照气急败坏，宣布了自己打算在十天内召集三十万精锐，海运支援荒户郡圣灵军驻军的情报。而汐娅就只能在这十天限制内，拿下百花苑县。更为紧张的是，寂照有可能提前，这也可能是诱饵；而最紧迫的还是，即使打下了百花苑，汐娅也没想出来如何应对对方的援军。

正思考着，爱尔葵房间的门被打开了，汐娅叼着根晴锦牌香烟。

爱尔葵被呛得睁不开眼，用被子蒙住自己。

汐娅见状便灭掉了烟，扑上床，抱住了爱尔葵:“你让我很担心！为什么总干那些危险的事。。。”

爱尔葵不想说话，继续沉默着。

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爱尔葵从被子里探出来，一瞬间就被汐娅按住，吻了上来。

“嗯！。。。”爱尔葵挣扎不过，便闭上了眼睛。

几秒过后，汐娅松开了他。

“最近有场大战，你做好准备，另外，这是给你开的药。”汐娅从床上的杏黄色风衣中掏出几个纸盒，此外还有几个密封的聚合材料袋。

爱尔葵没有回应。

汐娅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叹了口气，便离开了房间。

约莫一刻钟左右，凡打开了爱尔葵的房门，他把自己的钢质手套放在床头柜上:“明天我们要打百花苑一个措手不及，你现在的情况，我估计你上不了。”他坐在床边，“游流金为了你的安全，把你安排到了后方，一会就有人给你送过去。”

凡临走前仅回了下头瞥了他一眼，爱尔葵能看出来，那是叫他“可别死在这了”。

夜晚时分，爱尔葵被带出了狭小的房间，他坐在谢阳山所驾驶的一辆防爆军车中，前后左右各一辆黑色轿车护送，在夜间空旷的大道上一往直前。

柔光照射地面，伴着幽邃的天穹，显得整个世界出奇的平静。

爱尔葵意识到，天上极为突兀地出现了闪烁剧烈的极光。

他突然感到自己眼中一阵剧烈的震动，他来到了一处纯白的空间，他记得他和宏空来过这里，但是此时这里已经有了人来过的踪迹。

白色的光滑地面长出了和这清净、纯净无杂质的氛围不相称的绿草，草径不算整齐，但都伸向同一个方向:前方一座神像。

神像通体纯黑，是钢铁铸成，表面不像涂漆，但又极其的光滑，空气甚至都会被滑的改变风向，站在这尊神像背后，似乎可以做到真正意义上的“避风”。

神像不算太高，算上台阶两米多，摸上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光滑，只是很顺滑，并且没有钢铁的寒性，有着体温差不多的温度。爱尔葵审视祂，这是一个远古天使形象，这种形象早已经消失了，甚至于属于古代的古代:祂头戴骨冠，其上刻字，背后展开巨大的六翼，直视前方，两手合握一把形状奇怪的阔剑，长发飘扬。

爱尔葵正思考着，周围突然升腾起浓重的青雾，把地面笼罩，而神像上出现了一位天使，那天使和神像的形象完全一样。似乎就是本尊。

“这里好久没有过人来了，你是怎么到这的?”天使凑近爱尔葵，抬手拂去一片寒霾。

“我也不知道。”

“唯有可以跨越现实界位的人，才能来到此地——纯白空间。我只是这里的管理者之一，别人叫我破碎天使。我并不认为我本身是破碎的，我认为，这个世界早已经碎了。”

两人沉默良久。

“我并没有超越现实，只是，我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从来没接纳过我。”爱尔葵沉思着，稳住身子，往前方漫无目的地走着。

而破碎天使紧跟着爱尔葵，两人平静地在纯白空间中漫游，终于到了一处有人烟的湖岸，这里有很多漫无目的的人，但出乎意料的是，破碎天使说，这些人都是魂魄。

“与神话中不同，地狱并不接纳亡魂，反而现在地狱已经被安排到一个正常的世界位了；这里是亡魂的中转站，决定他们的归宿前往虚无，或是进往神界，亦或是堕入深渊。”

爱尔葵注意到，湖水如镜般平静，它是彩色的，很柔和，散发着友好的甘甜气息。

“我知道你是活人，从这里跳进去就可以回到人间，如果你还想回来。。。造成极大的法力波动，让天上出点异常就是。不过，几十年间只有你做到了，上一次还是五十年前，某个自称时间管理者的人让云层炸了一大片，还把我的剑抢了。”破碎天使一脸无奈，并且让爱尔葵先回去。

爱尔葵听出来，破碎天使被兰迦特抢劫过，他联想到自己的斩钢剑，似乎和神像上的重合，他于是召唤出了斩钢:“这把剑是我的能力界导师给我的，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如果不是，那也留着用吧，我走了。”

破碎天使看着面前的这把剑，铸造一百多年却从未有大的瑕疵，战斗的痕迹几乎都是爱尔葵所造出，破碎天使从来没有用过这把剑，不过，现在可能物归原主了吧。

爱尔葵回到现实的时候已经到了后勤基地，他能听到远处不断地有响声，应该是西卡利亚已经开始攻打百花苑了。

想拿下这个县城并不简单，西卡利亚首次突袭就召集了六万多人，硝烟弥漫中，敌方一直坚守着这一方阵地。

驻守这里的，好巧不巧是白笙歌，经过了那么多次失败，罗宜却仍信任他。

白笙歌自己也问过罗宜，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然而每次的答复都是:焚梵教绝不会失去对同伴的信任。

远方战斗仍在继续，爱尔葵感受到腿部一阵震动，他掏出满是裂痕的手机，是汐娅发来的信息:

“百花苑久攻不下，归来无期。”

爱尔葵沉默了，从自己阳台的木头柜子里拿出一瓶他早就注意到了的『罗兰』酒，上面印着西卡利亚更改后的新标志:红色的齿轮包裹黄星，黄星之中，更为闪耀的金色剑，镰刀，锤子交叉；他这才意识到，罗兰公司这个世界上知名度很高的酒业公司已被西卡利亚收入囊中，并且他在酒瓶上的创业简史上看到，这个公司实际上以前就是薇珈百璃家的。

爱尔葵拿出一个细高脚杯，给自己倒满一杯，望着百花苑的方向，满满喝上一口。『罗兰』是樱桃酿制而成，极具特色，喝下这一口，爱尔葵便感觉到甜涩与酒香满溢口中，而酒精吸收之感很快到达，震颤他的整片脑海。

他其实酒量并不好，但是每到惆怅的时候，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用酒精冲散自己头脑中的迷惘。

阳台的通道门被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他熟悉的几个后勤干部。

楚清寒，智花清，莉米娜。

“你们怎么来了?”

“我很担心你的状况，而这两位也是想来看看你。”楚清寒板着脸，一点没有情绪波动，爱尔葵真的看不出来这是担心他的迹象。

四人围着阳台的圆桌坐定，他们沉默良久，三人又从柜子里随意拿出三个形态各异的杯子，都给自己倒满了酒。

“你媳妇在外面指挥打仗，你在这闲喝酒，是呗?”莉米娜自己喝了一口，随后放下酒杯转向爱尔葵。

“他现在的状况，是出不了后勤部的。”楚清寒阴沉着脸，他似乎今天心情很不好，爱尔葵略知一二，好像是凌清在前线负伤了，他声称自己不是担心凌清，而是敌人的武器竟有能突破神力的能力。不过爱尔葵还是能看出来，楚清寒对凌清的担心多几分。

“我总感觉，经历了那件事后，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

众人沉默。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爱尔葵得了精神层面上的病，在这种时代，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顽疾；可谓是雪上加霜。

爱尔葵起身，直接走回了房间。

序之拾

在梦中，爱尔葵很快就进入了能力界，约莫半个月没有感受过梦中进入异界的感受了，每次醒来虽然都是精神饱满，但他总有一种错觉，觉得实际上前一天晚上他干了很多事。因此每次醒来，他都头疼地呆坐在床上好几分钟。

但是他很快发现这里不是能力界。

熟悉的会议桌边空无一人，而上席坐着兰迦特。

“时间管理者。。。云层。。。”

“法力波动。。。”

“把我的剑抢了。。。”

爱尔葵脑中一直在重复破碎天使说过的话，他不敢相信，平时待他不薄，且事事顾及他安危的兰迦特，居然以前干过这些事。他进入纯白空间的动机又是什么?他感受到突然宛如冷箭般的二字射入脑海，猛然地让他清醒，是兰迦特的声音:“衡昭!”这不知意义的法名似乎真的有效，每次兰迦特念出来，爱尔葵都感受到极其清醒。

兰迦特在这一瞬似乎也知道了这一切。

“你真的觉得，斩钢是我拿走的?”

爱尔葵现在回想起来，斩钢上没有一点痕迹，兰迦特不善用剑，且战斗方式极其激烈，用不了两天，纵使是劫难型刀刃之首的斩钢，也会断裂在其手。

他又想起来破碎天使的神像。

那把阔剑，是把四面皆刃的古代多刃剑，而并非斩钢那种薄而锋利的单刃剑。

他又想起来那第三张纸上写的字。

“精神错乱。。。精神庇护。。。梦境之神。。。妒火。。。”

“你们都在骗我吗?我记得我刚躺下，这明明就是梦里！！”爱尔葵察觉到了这一切，以及异样的气息。

兰迦特曾跟他说过，进入能力界的一瞬间，归属在此的能力者就能感受到元素流过自己的身体，仿佛一阵烈风袭过自己。

“你发现得太晚了。。。。。。”身着烟纱的粉金身影略略显现，爱尔葵认出了她。

“给我下咒，你还有脸出来啊。”

“妄言之辈！”梦境之神没有发动魔法，而是抽出了一把老式步枪，开始她自认为飞快的压火装弹。

爱尔葵愣了一下，随后动用能力，直接撕裂身边的空间，从能力界中抽出了一把西亚造t-6突击步枪，反手上膛，对准梦境之神。

爱尔葵毫不犹豫，扣下了扳机。

但梦境之神扔下了枪，直接用手拨开了那发子弹，不过，爱尔葵有备而来，弹头上都附有电磁膜和元素涂层，梦境之神的手顿时被打穿。

梦境之神被激怒了，一下化作皇形，高大的身影死死压住爱尔葵的气场。

梦境之神大手一挥，浪潮卷起爱尔葵，随后不知属于哪种元素的魔法原子聚合成龙卷风，把爱尔葵甩飞之后，又变化成了大手，把他摔到了地上。

千钧一发之际，他看到了眼前熟悉的黑色身影，黑紫两道光芒在他的眼中混合，跳跃，炸裂。。。

不过，『终局解霞』的声音突然出现，一句话提醒了他，也让他的思绪顿时停止了。

“你怎么敢确定，现在这战斗，不是在惠金云自己的梦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