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借尸还魂（1/1）

现在身为少年阿珬的李鹤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路过河边，往水中一望，自己都能吓到自己，这和冤死鬼有什么区别？！

想想当初，醒来时就是在棺材里，浑身无力，散发着恶臭，想来这个躯体应是死了好久吧。

我静静的躺在漆黑的棺材里，听着外面风雨大作，等待着身上的尸斑慢慢消退，只剩下苍白无血的皮肤，等力气慢慢回到身上时，我才有力气推开了这棺材板。

我晃晃悠悠的站定，在脑子里一顿回想，原来我叫阿珬啊，好听的名字，可怜的少年。当初就是死在十五岁的生辰，可怜的孩子，既然我李鹤琴得了你的躯体，自然会帮你妥善料理好身后事！

我握了握无力的手掌，用仅剩的神识探了探这具身体，当真是毫无灵根！正宗的凡人一枚，放到修真界，都是实打实的废柴！

不过，等我探及心口时，竟感受到一丝丝残垣断壁的灵气，原来是让人生生斩断了仙缘！可怜的小家伙，看来你的身世藏着秘密啊，我都要怀疑你的死藏着巨大秘密呢，可惜你的记忆里一片空白，对我没什么用。

我的仇人清清楚楚，而你却死的不明不白！连身世也是乱七八糟的一团迷雾，看来我复生后的日子恐是不得安生了。

回想当初跳入万神陨的时候，本是想着真的就陨落于此吧。重新编织一个万神陨，再加上身魂受损，我已力竭，实在没有多少力气，把那三个家伙一同拉进来给自己陪葬了，再说，我要真和他们死在一起，想来也是我平生做的最膈应的一件事了。

万神陨的深渊有什么呢？将梦魇变为现实，一次次万箭穿心，无数鲜血汇聚出无数鬼影一次次将我拉进深渊的血河中，想要把我变得一样肮脏、污秽。

恶语咒言，耳鬓撕磨，时而化为青面獠牙的恶鬼，时而化为万悲慈目的神佛，软言细语、恶鬼缠身、瓢泼血渊一次次穿身、祭魂，我当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归处，只不过这送葬的声音过于吵闹些！

他无悲无喜，原地坐定，忽然大声喝道：“破！”

顷刻间，万鬼退散，诸恶莫行！

于是深渊中只剩下无边黑暗，李扶仙身上隐隐约约的灵力，一袭白衣，便成了此处唯一的光。

等到这光芒一点点暗淡、消失；神仙陨，诸鬼显，忽作一阵狂风，吹散了任何痕迹。。。。。

李鹤琴的记忆和阿珬的记忆在我的脑子里来回碰撞，引起阵阵头痛，一时无力，我紧紧扶住棺材板，才不至于跌倒。

我忽然发觉身旁还有一具棺材，我躺的棺材上刻着“少年阿珬之墓”，而那具棺材上刻着“李铁匠李素饼之墓”。

我知道这幅棺材是空的，因为是少年阿珬亲手把养父李素饼埋在了那片花海，这个为少年阿珬收尸的人当真心善，怕小小少年在这座破庙中孤单，在他的棺材旁边放了养父的棺材，也好让黄泉之下的少年不再哭泣。

一双毫无血气的苍白之手轻轻拂去棺材上的灰尘，附身在阿珬身上的李鹤琴止不住的落泪。

可能是受记忆影响，也可能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我死死握住忽然像正常人般快速跳动的心脏，血液在加速回流。

久违的愤怒令苍白的脸上浮现一小片红晕，汹汹烈火藏于心间，幸好这具刚刚复生的身体太弱了，怒火中烧也引不起丹田絮乱。

心口的血液不再冰冷，只剩下丝丝压抑之声流转于口中。被爱人一剑捅穿的时候、被友人背叛的时候、被万鬼吞噬的时候，都远不及此时痛苦和怨恨！

回忆里的阿珬早年丧母，不知生父，母亲活着的时候也只顾对窗叹息，不曾对少年阿珬有过一次温言细语，失去母亲后，阿珬便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他小小年纪，尝尽人情冷暖，各家各户在母亲在世还会可怜他们孤儿寡母，而今只剩下他一个手不能拎、肩不能扛的小孩子，没有人愿意接下这样一个包袱，于是阿珬成为了苟且偷生的窃贼、脏兮兮的小乞丐，人们便更加厌恶这个小少年。

直到有一天阿珬被那些年长的乞丐威胁着，去偷了李铁匠家的东西，当场被李铁匠人赃并获，阿珬害怕的紧紧闭上了眼，吓着一动不动，等待着面前这个健壮的男子落下毒打。

但是巴掌没有落在身上，大手轻轻放在了十二岁孩子的脑袋上。

留着胡渣的中年大叔李素饼狠狠糊弄着手下乱糟糟的小脑袋，嘴里说道:

“我还想呢，你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才会光顾我的铁匠铺，都让我认为你看不上我这个破铺子的时候，你终于来了!小家伙，独自一人在外流浪了两年，很不容易吧？”

对上一双十分戒备，又满是疑惑的眼睛，大汉笑的更为大声：

“你应该知道，我李老汉光棍了半辈子，却不想孤独至老，正好缺个能给我养老送终的人，我看你这个小家伙儿也是孤孤单单一个，正好和我做个伴吧！”

少年阿珬不信，觉着自己可能落在了一个人贩子手上，开始拼命地挣扎，只是大汉一双大手紧紧把他箍在腰间，不得动弹。

李素饼呲着大牙，乐呵呵地驱散开看热闹的众人，一边说，“都散了吧大伙儿，这我李素饼家的家事，无妨，无妨，一点事儿也没有”，一边对阿珬低声说，“我也没想着你能马上答应，不过你要在我这里多待几天。你没得手，那些人不得打死你？”

阿珬一惊，挣扎的更是厉害，李素饼连忙补充道：“我那天要去张三家送货，正好路过那里，偶然听见的，真的，不骗你！”

阿珬愤愤咬了他手一口，李素饼常年打铁，手上都是茧子，小孩子狠狠咬的一口也只能留下浅浅的牙印。

李素饼见势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沉思道：“万一你在我这待一段日子，就让你回心转意了呢？所以我们好好相处吧，阿珬！”小小的阿珬只能无能生气，而李铁匠继续喋喋不休，

“你小小年纪挺厉害呀，居然还敢和那些老乞丐一起偷鸡摸狗，那些家伙说不定饿极了，能把你煮了吃！年纪不大，倒是挺遭人烦，在此之前，那家没让你偷过，不过念你年纪小，又被人利用，所以大家都不和你计较，小小年纪，却臭名远扬，所以谁不知道你少年阿珬啊。。。。。”

阿珬不想听，阿珬选择沉默。李素饼感觉手中箍着的小孩渐渐没了挣扎，一低头发现手里的落魄小狗竟睡着了。

等把阿珬放到了床上，看着孩子不正常的小脸，用手一探，才发现孩子竟然发起了高烧！

李素饼赶忙凑到阿珬的耳边，期望他还有意识能听清自己的话：“阿珬啊，李叔我呀，给你去找大夫，你可千万要好好待着，莫要跑了。要不然小心和隔壁小花一样，被烧傻了！！”

走之前还不忘吓唬一下小孩儿，阿珬脑子昏昏沉沉的，都快要记不清自己病了几天，反正贱命一条，死了还能早点去见母亲，只是不知道母亲愿不愿意看见自己。

小花？隔壁家的小花？那是孙婆婆家的小黑狗！！!

少年阿珬彻底晕了过去，再醒时烧已经退了，只剩下浑身无力，再一转头是李素饼笑呵呵的面容，十分慈祥，而阿珬面无表情。

大叔也不生气，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还掂了一下，觉着怀中的就是一个瘦猴儿，明明十多岁，还是那么矮个子的小人儿，浑身没点肉，扔给狼群，狼可能也只是嗅嗅就走了，因为怕咯到牙。

李素饼没敢把心里话说出来，怕怀里的“小瘦猴”炸毛。

“小瘦猴”也心如死灰了，跑也跑不了，就等着什么时候，眼前这个十分像诱拐小孩儿的男人把自己用两文钱卖了吧。

李素饼是实打实的铁匠，也只钟爱于打铁和养小动物，将阿珬抱到饭桌后，徒留阿珬与满桌的菜干瞪眼，一个人出去喂他的那些猫猫狗狗了，走之前还不忘嘱咐道：“不要吃的太快，你晕了两天，又刚刚病好，吃太快，只会徒增身体的负担！”

阿珬在终于看不见他身影的时候，才拿起勺子，一点点咬着白粥往嘴里送，粥里还能看见肉块。

小孩儿在心里想，五大三粗的家伙儿，怎么那么婆婆妈妈，简直就像一个七八十的老奶奶！至于面前的食物管他有没有毒，先进了肚子再说！

少年阿珬边吃边吐槽，吃好了，李素饼及时出现，阿珬坚决不让他抱，大叔只好扶着少年走出房门，把他安置在外面的摇椅上，今天天儿好，天朗风清，可以让阿珬好好晒一下太阳。

阿珬一坐下，那些阿猫阿狗就都围了上来，黑的黄的花的白的，什么颜色的都有，阿珬怀里一只，李素饼硬塞的，脚底下还有一群，引得阿珬好一阵儿难受。

等李素饼收拾好碗筷时，阿珬已经可以能和它们和平共处了。

看着这样美好的画面，李素饼一个粗汉子，也只敢轻轻迈过去，破惊扰这小小少年和小家伙们。阿珬感觉到头顶上一片阴影，头也不抬，继续抚摸着怀里的三花猫。

李素饼咳了一下，见少年仍不理他，自顾自地开口：“你怀里的叫阿大，这只叫阿一，那只阿黄、阿小。。。。”边说边指，“哦，对了，最大的叫阿珬!”

少年阿珬很无语，一看就知道是男人瞎扯的，但谁让吃人嘴短呢，阿珬也不反驳，一直迎合着，引着李素饼哈哈大笑。

风清清，阳光正好，绿树洒下一片光阴，院子里种的还有很多小花，就像星星一般洋洋洒洒点缀着，而阿珬也好像闻见了这花香。

猫猫狗狗们懒散着舔舔自己的皮毛，大汉一会儿扯东扯西，摇椅上的孩子也胡乱迎合的。

少年阿珬死的时候，眼前浮现的正是这幅画面，美好而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