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暗局（13）（1/1）

梁汉初的老脸一沉，表情颇为严厉的说道：“陈瑜！这个问题的答案你认为有资格知道吗？”

“咱们不是在这里商量吗？既然你把这次行动的重担交给了我们上海站，我觉得我应该对即将赴死的这些兄弟负责，如果换了你，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去做？”

“你的话虽然说得有理，可我就有点不大懂了，这跟戴老板在上海安排的眼线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陈瑜从兜里掏出一盒老刀牌烟卷，撕开封口，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才答非所问的说道：“我戒烟已经很久了，可是每当我闻到这东西散发出的清香味，心里还是忍不住的要发慌，我记得梁兄你是不吸烟的，也不喝酒，除了古玩字画，你似乎再没有别的爱好了。”

“怎么话起了个头就煞尾了？这不像你的风格啊？”梁汉初挪揄道。

“我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别无他意，好了咱们继续说说正题。我到上海站已经小三年了，手下的这些兄弟跟着我担惊受怕、吃苦受累，就算没什么功劳也该有点苦劳，所以，我在想，如果戴老板的这个秘密情报员提供的消息一旦出现了差错，那么我们岂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你在怀疑戴老板的智商和能力？”

放眼我们整个军统甚至加上中共的特科和日本特高科，有谁敢怀疑戴老板的智商和能力？梁兄，你这不是在拿我开涮吗？”

“你别介意，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不过，戴老板在我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的说过，他费了很大的劲儿，不知花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让我们的人在敌人的内部站稳了脚跟，一旦走漏了风声，不光是这个人必将身首异处，包括我们军统在华东地区的情报网也将遭受莫大的损失。”

“原来如此，那小弟算是多嘴了，可是，梁兄看上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您还得出个稳妥的主意好教咱们能够功成身退呀。”

梁汉初在堂屋里来回的踱步，似乎在苦思冥想的思索了好久，这才说道：“我倒有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能否成功，就看陈兄你舍得舍不得忍痛割爱了？”

“什么办法？只要能保住大家伙的性命，在下经营的这点家当又算得了什么？”

“还是这幅《莲舟渔隐图》。”

“怎么？梁兄的意思是不是说，我们的身家性命都将寄身在这幅《莲舟渔隐图》上？”

“这里有一个故事，如果陈兄有耐心的话，我便给你说上一说。”

“那你还等什么，小弟在这里洗耳恭听了。”

梁汉初轻叹了一声，仰首喝光了杯中的茶水，这才静静的说道：“俗话说往事不堪回首，每个人的心底也许都有一些事情，非常想给别人倾诉，但往往话到嘴边又顾虑重重，说不出口，这却正应了李后主的那句词‘剪不断，理还乱。’十三年前，我还是热血青年，一门心思的想从军报国，所以就从三湘四水千里迢迢的远赴广州报考了当时几乎是所有的爱国青年都一心向往的黄埔军校。我家出身贫农，我又是背着爹娘偷偷溜出去的，所以到广州之时，口袋里除了几块麦饼之外，就连一个大子儿都找不到了，再加上当时只是凭着一腔热血，脑袋一热就什么后果都没有去想，也不想想自己别说在黄埔军校连一个能说上话的人也不认识，就算在广州这座人头簇拥的南方大城市，就算老乡也一个都不认识。所以，当我踯躅在广州的街头，孤苦伶仃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报考黄埔的决心，不过，我还是去了那里，但不出所料，被人家拒收了。当我一时间心灰意冷，打算打道回府之际，机缘巧合的认识了一个人。”梁汉初顿了一顿，又将陈瑜添满的茶水大喝了两口，这才继续讲道：“这个人是个日本籍人士，他的名字叫做织田造诣。他也是日本黑龙会的人。”

“黑龙会？是哪个黑龙会？”

“还有哪个黑龙会？黑龙会当然只有一个，便是当初曾资助过中山先生，现如今却是日军侵华急先锋，而且有着你老熟人松木次九郎的黑龙会。”

“那一年，就在这个日本人的帮助下，我渡过了一生中可以说是最为窘迫的一段时日，而且他还给我引见了黄埔军校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时任政治部主任的卜士奇。（是继中共周恩来之后的黄埔军校第四任主任）在卜士奇的举荐下，我得以进入黄埔，才能与陈兄你有后来的渊源呀。”梁汉初感概万千的说道。“这个日本浪人织田造诣平生只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对中国文物，尤其是历代图鉴书画情有独钟，在我还没有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前，曾几度从华北和两湖的民间替他寻访了好几位在野的收藏大家，为之牵线搭桥，使这个人在我们中国搜刮了不少国宝，如此说来，我也是个罪孽深重之人，无意间却当了一回汉奸。”

“这倒没什么，中山先生早年不是也曾想借助日本人的势力去和袁世凯争一雌雄吗？小日本向来人心叵测，不可以常理度之。”

“32年的秋天，九一八事件发生的整整一年之后，我奉命潜伏到奉天进行一项秘密的调查任务，却和织田造诣狭路相逢，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竟然是日本黑龙会驻我国东北地区的特派员，不过，此人也甚念旧，明知我的身份，但并没有向日本关东军告发，反而劝我早早返回南京，以免遭遇不测，自那一别，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次来上海之前，通过我们的情报破译机构，我知道了织田造诣现在就在上海落脚，而且，他好像和纳粹德国的此番计划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我明白了，你是想用这幅《渔舟莲隐图》作饵，提前获取这个计划的实施的情况，从而好让我们先发制人以获生机！”

“是的，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小弟可亏大了，一来失去了在总裁面前邀功请赏的机会，二来这幅举世名画经我而落在日本人的手里，我岂不是也当了汉奸不成？”

“陈兄，你怎么总是顾小利而失大局？而且你今天的说话有些阳奉阴违了吧？刚才不是仅仅只想保命吗？现如今却又起了贪财之心啦？”

陈瑜心中暗笑，忖道：“我之所以用此画作饵，一是想获知这次行动的真实意图，二来，军统内部的纪律严明，可以说是君教臣死，臣不得不死，想要至死地而后生，平安渡过眼下这个生死之关，不在你老兄面前做作一番岂不被你一眼识破？梁汉初呀梁汉初，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陈瑜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但表面上还是一副着急的神态，急急说道：“梁兄，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可毕竟这幅画的价值非凡，如果说这位名叫织田造诣的日本鬼子把咱们给涮了，画让他凭空给得了去，却让我们竹篮打水一场空，反倒因此而搭上身家性命，那可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陈兄你稍安勿躁，容我想个万全之策。”梁汉初拍了拍陈瑜的肩膀，心不在焉的于堂屋里不知前后左右的踱了多少碎步，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这才沉吟着说道：“我有一计，名唤暗局。如果此计可行，那大事可定。”